怀疑自己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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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意林2005年

许多年前,我住在纽约的时候,一个春天的晚上,我决定到百老汇娱乐区外的一座剧院去看音乐剧,在那里上演的戏剧作品,常为实验性的且价格便宜。我在那里第一次听到萨洛米·贝的演唱。我被迷住了。我认为我发现了莎拉·沃恩第二。
   那一刻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虽然,剧院里有一半的座位是空着的,但是,萨洛米的歌声在空气中回旋飘荡着,充满了整个房间,给剧院带来了生命。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我被萨洛米的表演深深打动了,我对观众的稀少寥落感到很失望,我决定写一篇评论来帮助她引起公众的注意。
   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兴奋心情,第二天,我像一名职业作家一样泰然自若地打电话给萨洛米·贝所在的剧院。
   “我可以跟萨洛米·贝通话吗?”
   “请等一下。”“你好,我是萨洛米。”
   “贝小姐,我是诺拉·卜罗费特。我正要为《本质杂志》就你的演唱成就写一篇文章。我可以对你进行采访,以便对你的演唱生涯作进一步的了解吗?”
   我真是那样说的吗?《本质杂志》会指控我的,我想。我对她的演唱成就一无所知。我内心的一个声音大声叫道,“你这一次做得真的太出格了!”
   “啊,当然,”萨洛米说,“下个星期二我要去灌制我的第四盘唱片。为什么我们不在录制室里见面呢?你可以带着你的摄影师一起来。”
   带着我的摄影师!我想,我的信心正在迅速消失。我甚至不认识一个有照相机的人。
   “我想到了一件事,”萨洛米继续说,“《头发,花花公子和大路上的生活》的制片人高尔特·麦克多莫特将和我一起在斯塔岛山上的教堂里进行义演。因此,你为什么不也到那里去呢,我愿意介绍你们认识。”
   “呃,当然,”我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职业化,“那将使这篇文章更精彩了。”
   更精彩?你怎么会知道?一个恼人的声音在我的头脑里迅速地说。
   “谢谢你,贝小姐,”我说,准备结束谈话,“我们下星期二见。”
   当我挂上电话,我害怕得几乎要精神错乱了。我感觉自己好像跳进了一池流沙中,眼看就要被流沙淹没,根本没有机会挽救自己的尊严。
   以后的几天像白驹过隙一样飞逝而过。我跑到图书馆去查资料。同时,我还发疯似的寻找一个有着35mm照相机的人。一位真正的摄影师根本不在我的考虑之中。毕竟,我已经把我所有的积蓄全拿出来买了一张百老汇娱乐区的演出门票了。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得知我的朋友巴巴拉现在已经成为一名熟练的摄影师了。于是,我找到她,向她说明了情况。在我的百般恳求下,她答应陪我去见萨洛米。
   在唱片录制室和教堂义演现场,巴巴拉出色地完成她的拍摄任务。我则聚集起全身的勇气,坐在那里,表现得非常沉着,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有深度。我一边以“你可以告诉我……”开头提出问题,一边在一个黄色的记事本上写下采访记录。
   采访很快就结束了。我一走出教堂,就飞快地跑上街道,因为我的神经紧张地快要崩溃了。当然,我拦到了辆出租车。
   平安到家后,我平静下来,开始写这篇报道。但是,我每写下一个字,我内心里的一个细小的、严厉的声音就要指责我:你撒谎!你不是作家!你从来没有写过文章。而且,你甚至连像样的杂货清单都没有写过。你做不到的!
   我很快意识到愚弄萨洛米也许很容易,但是要想为《本质杂志》———一本国家级杂志伪造故事是根本不可能的。压力几乎是无法忍受的。
   我全身心地投入写作中去,我努力地写了很多天,写了改,重写重改,我把我的草稿改了无数遍。终于,定稿了。我把它用隔行打印的方式整整齐齐地打印出来,装进一个大信封里,与它同时放进去的还有一个贴足邮资并写明我的姓名和地址的回信信封,然后,我把这个大信封丢进了一个邮箱中。当邮差把信取走之后,我就开始猜测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收到《本质杂志》的编辑寄来的、毫无疑问是写着“讨厌”字样的回复信。
   那并没有要很长时间。三个星期后,我的原稿———放在我自己写的信封里寄回来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侮辱啊!我想。我怎么从来就没有想过我怎么能和一群以写作为生的职业作家竞争呢?我是多么的愚蠢啊!
   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勇气面对写着编辑讨厌我的作品的所有的拒绝信,我没打开信封就把它扔进了最近的一个橱柜里,并很快就把它忘记了。我把这件事当作我人生中的一次最糟糕的经历随同那个信封一起丢在了橱柜里。
   五年后,我准备搬往加利福尼亚的撒克拉曼多去,因为我在那里找到了一份与销售有关的工作。在清理橱柜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一封写着我的姓名和地址的没有拆封的信,当时我对投稿的事已经淡忘了,但令我惊奇的是信封是我自己写的。为了揭开这个秘密,我很快拆开信封。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信封里除了稿子以外竟然还有一封编辑写给我的信:
   亲爱的卜罗费特,你的有关萨洛米·贝的故事非常好。我们需要在文章里增添一些引证。请把那些资料加进去,然后,立即把文章寄回来。我们将在下一期的杂志上把你的作品刊登出来。
   信的内容使我非常震惊。过了很长时间我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害怕被拒绝使我付出昂贵的代价。我至少失去了500美元的稿酬,以及让我的文章在一份重要的杂志上发表的机会———同时也是证明我能够成为名职业作家的机会。更重要的是,恐惧使我枉费了宝贵年华,在过去的那么多年中,我本可以尽情徜徉在写作的欢娱中,并且能够写出很多作品。今天,我作为一名全职的自由作家已经六年了,我已经发表了100多篇文章。回顾过去的那次经历,我获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教训:怀疑自己要付出很昂贵的代价。
  文/祝健真摘自《做人与处世》
(作者:诺拉.卜罗费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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